3月22日,网传好大夫等企业在宁夏银川探索“虚拟互联网医院”被国家卫计委叫停,迅速引发行业关注。数小时之后,好大夫、微医等互联网医疗企业纷纷出来辟谣。
互联网医院概念在乌镇互联网大会之后,整个2016年炙手可热。2017年3月,有十多家互联网医疗企业密集进驻宁夏银川,与当地政府和医院建设互联网医院。
此举突遭质疑,企业纷纷站出来指责前述网文无中生有,“业内互黑”。与企业关系密切的媒体和自媒体,更是不遗余力跟进。宁夏地方政府也站出来支持行业。
不过,政府主管部门的沉默,才是最大的看点。事实上,政府主管部门进行过内部调研沟通,一些与会者表达了对互联网医院的新形态的部分担忧,尤其是对所谓“纯虚拟互联网医院”。
医疗健康行业至今都有较强的政府干预在其中,主管部门态度和前述与会者的担忧,往往可能主导行业发展的方向。
如此看来,这并不是单纯的企业互黑的事情,实则涉及到中国医疗行业的公共决策的一些关键点,也是中国医改的难点——以药养医、医生流动、分级诊疗等根本问题。
除了所谓“纯虚拟互联网医院”的安全风险,记者采访的政府内部人士还有其他担心,扎堆建设互联网医院有点过热,如果过多牵涉药品利益、增加医保支付压力更不是好事。
互联网医疗企业创业氛围高涨,被业内人士寄予厚望,希望在这三个根本问题上能有一些突破。尽管被寄予厚望,国内众多互联网医疗企业在盈利模式中,也在苦苦寻求突破口。
因为中国医药流通环节就是有利可图,一部分新创企业力图进入药品环节,这是最佳的切入时点——在改革关键期,政策有放松,也允许探索。
在过去的医院渠道和药店渠道之外,一些医药制造企业也愿意以更低折扣通过新渠道铺货。医院也有动力,医药改革控费压力巨大,药品零差价确实会让医院感到肉疼。医院与互联网企业合作,医生开处方,患者从互联网医疗企业拿药,物流直接送药上门。药品进货价格足够低,企业和医院以政府采购价销售出去,医院可从企业的利润中分成。
中国患者的药品消费依从于医生,医院始终是药品销售的最大渠道。医院与互联网医药合作相当于医院托管、外包药房,医院节省部分成本,双方都能从中获取利润。
问题在于,政府部门和决策者是否真的准备好接受这一系列新兴业态?这才是企业需要担忧的。
比如,如今盛行的二次议价和药房托管,十多年前上海、南京、柳州、甘肃都曾探索过,最初作为新事物出现,发展并不平顺。早年间,上海闵行区分管药品采购的政府和医院分管药品采购相关负责人,因药品腐败和以药养医落马。无奈之下,闵行区的医疗机构在上海市招标基础上进行二次议价,二次议价和上海招标价之间的差价成为医院的利润,钱在医院间进行分配。
这一模式当时获得很多赞誉,很多地区竞相模仿。当时也有很多人担忧,招标之后再议价,不符合招标法;部分地区在二次议价和药房托管中同样存在腐败。
在赞誉和质疑中,新模式的大范围探索实际上被叫停,以药养医依然继续。没成想十多年后,峰回路转。当年被压制的闵行模式和药房托管,在两三年间通行全国。
同样,在这两三年间同步兴起的互联网医疗热潮中,一部分企业希望挤进医院药品销售环节,模式其实与二次议价、药房托管接近。这些企业借助互联网的力量,甚至更加激进。部分企业在部分地区的探索相当迅速,企业估值动辄数亿。
如果二次议价和药房托管可以接受,能否接受互联网模式下的药房托管?
此外,新的销售模式意味着消费者更大的医疗消费自由,患者可能更加集中到大型医院,部分药品也可能进一步集中在大中型医院销售。这种格局可能再次挤压部分小型医院、基层医疗机构、零售药店的空间。
新的市场竞争参与者会带来新的竞争,迫使缺乏竞争力的机构退出,本来是无可厚非的。而且,随着医疗市场格局变化,旧的基层医疗机构的门急诊量增长乏力,小型零售药店退市也在加速。
不过,放开互联网医疗进入,更大程度加速行业格局的变化,政府部门是否真的准备好了?
比如,新的销售格局就面临一个旧问题,医院拿到自己那部分利润的同时,往往对部分医生和企业的利益分配视而不见。回扣,是整个社会无法容忍的,是否会牵涉到新的模式长期可持续?
台湾的医药分业改革,立法要求医院把药房剥离,很多医院最终只是把院内药房搬到了医院门前。尽管医药分业后存在所谓“门前药局”的不完美,但因大规模医生回扣早已被抑制住,台湾社会对门前药局也不再过度敏感。
近日的新闻事件,似乎意味着,部分互联网医疗企业如今又走到的紧要关口。